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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章 交叉持股（第3页）

大法师双掌合十道：“这个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心是六尘落谢之影，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只要心不染六尘，自然清净自在。”

锦绣公主若有所思，但心中的一抹六尘聚合之影反而更加清晰明艳。那个为自己编花冠、那个撞翻惊马、那个在太液池畔抚琴的俊美男子，在自己心中生了灭，灭了生，永远挥之不去。

眼见锦绣公主陷入心结，德音忽然断喝道：“好你个油嘴滑舌的老和尚，你若是六尘不染，为何还住在我们捐银子建的寺庙里？似达摩祖师一般在山中面壁九载不吃不喝，方是六尘不染。”

众人蓦然一惊，心中都似有所悟。旋即就听方丈陪笑道：“老衲作为寺庙中的方丈，自然要操心一众弟子的修行。为了保证弟子们修行所需的吃穿住行，老衲心中自然有算计，有取舍。不过老衲这是自利利他，也是成佛之道。”

德音一瞪眼道：“你这样若是能修成佛，我们几个多办几场粥棚也能成佛。”

蓬莱公主又打趣道：“若是依师傅这么说，当今天子应当第一个成佛。”

气氛这才活跃起来，众人不禁你一嘴，我一嘴拿老和尚开起玩笑。瞬间将谈佛论道变成声讨大会。吃过茶，找完乐子，几位贵妇又给老方丈留下不少香火钱，便要离去。

不过老方丈哪里肯让她们就这么走掉？他连忙双掌合十口念佛号，挡在客房门口，然后又是一脸谄笑道：“贫僧还请诸位女施主留下墨宝，为鄙寺光耀门楣。”

德音踏前一步道：“老和尚，你刚才左一口‘心不染六尘’，右一嘴‘自利利他’，现如今你心上的尘垢比我们几个哪个也不少。”

王芷熙也笑道：“各位公主、县主给你捐了香火银还不够，你还要借她们的墨宝招揽香客。您老可真是孙猴子龙宫借宝，没够啊。”

老和尚脸不红心不跳，单掌竖起口念佛号继续掰扯道：“各位公主、县主、夫人，捐给鄙寺的香火银是财施，赐给鄙寺墨宝是法施，如此各位施主方能功德圆满。”

几位女子看着老方丈如此一本正经的求字，也不禁哑然失笑。随即众人来到客房的条案前，依次为昭化寺赐字。蓬莱公主年龄最长，身份最为尊贵，便率先挥毫写下：“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

锦绣公主心不在焉，提笔略一思索，便顺着蓬莱公主的意思写下：“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德音与王芷熙相互推让一番，最后德音信手挥笔写下：“挥剑斩六尘，一醉销烦恼。”

待王芷熙提笔写字时众人都来了精神。众人只见她玉指握管，迹若游龙，挥毫写下：“毁誉不动如须弥，于善不善等以慈，心行平等如虚空，孰闻人宝不敬承。”

二位公主不约而同瞟了一眼一旁的德音。只见德音脖子都红了，凝眉瞪眼，显然是很不开心。二位公主旋即相视一笑。原来王芷熙的字与干城的字确实比较像。

只不过王芷熙的字如同少女的秀般飘逸柔和。干城的字犹如高手运剑，飘逸中满是刀光剑影。若论神似，德音与干城的字倒是更像一些。

不过二位公主还看出王芷熙所写的经文中，还含蓄地向二位公主表达谦恭赞美之意。蓬莱公主心中暗暗称赞，真是成功的男人身后都有一个优秀的女子。

锦绣公主心中则是羡慕王芷熙，联想到萧干城当初教王芷熙学字时的场景，必定是耳鬓厮磨无比甜蜜。当然这点德音也想到了。

蓬莱公主伸手冲呆的德音和锦绣公主晃了晃。几个人这才意兴阑珊地上山去了。

方丈恭送四位金主离去后，连忙转身返回客房。这时寺中的主持也来到客房中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副书法。主持抬头看到方丈时，连忙闪到一旁问道：“师伯，您说这四位贵人，哪位修为更高一些？”

方丈不加思索道：“蓬莱公主的修为远在老衲之上。”

主持一愣道：“这四位贵人写得大多是佛经或高僧大德的偈语，何以见得蓬莱公主的修为高深呢？”

方丈叹道：“名妓谈情，高僧说法，不过都是一个‘空’字。不要执着于‘名妓谈情’，要认真体味‘空’的妙意！否则就是着于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蓬莱公主对佛法的体悟，师侄以为如何？”

主持若有所思道：“确实，这四位贵人中，蓬莱公主的神态最为自在祥和，其次是王夫人，扶云县威武霸气，锦绣公主似乎心事重重。”

一位过来收拾客房的小和尚从旁插话：“徒儿以为扶云县主的修为也不错，看她的书法就是霸气。”

方丈满不在乎道：“什么霸气？剑是外物，酒也是外物。没有酒就戒断不了烦恼，没有剑就不能成佛。要是凭借剑和酒能成佛，那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佛了吗”

众人唯唯称是，又有僧人问道：“那王夫人与锦绣公主，谁对佛法的体悟更高深呢？”

方丈笑道：“王夫人颇有智慧。她在这里借花献佛。至于这位锦绣公主嘛，她十分聪明伶俐，然过于执着，所以障碍颇多，根本不适合修行。”

这时寺中许多和尚都凑过来看热闹，一时间客房中议论纷纷乱糟糟的。老方丈冲主持一挥手道：“赶紧找工匠，将四位贵人的墨宝刻碑，立在寺院中供香客膜拜。”

很快京师中的文人骚客就得知昭化寺开了旅游新项目，纷纷赶到寺中体验。又过了不久京师士人开始纷纷抢购昭化寺中四位贵妇人的墨宝拓片，一时间竟然洛阳纸贵。

不过如此一来，威清王顿感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郑德音棋快一招，抢先与官场上最有潜力的张翩结盟。如此一来以郑德音为纽带，一个后宫与外朝的势力初见雏形。太子与张翩经锦绣公主的勾兑也开始有了默契。

此时本来打算观望两虎相争的吴懈，也从拒绝屏山伯的贿赂，转变为却之不恭。

至于皇后准备挥向郑德音的屠刀也不得不暂时收刀入鞘。只不过这件事除了甘评再无外人知晓。

就在四位贵妇人在昭化寺中游玩时，远在新罗国群山中的萧干城收到漂洋而来的信件。干城看到德音竟然说动王芷熙一起侍奉二位公主上玉泉山避暑，不禁心中大赞。

看到德音竟然撮合自己的两个儿子与蓬莱公主和张翩家结为亲家，干城顿觉有些三观碎裂了。

依着郑德音原先的脾气，断然不会让王芷熙的女儿进自己家门。现在可好，整个信件中对这件事洋溢着喜庆、欢快和洋洋自得的气氛。

不过仔细想来，自己与德音都是久历宦海，如今都不得不向现实利益妥协。正如德音在信中所言，老萧家虽然靠军功起家，但如今真的要向文官转型了。

对于一个封建家族来说能否兴盛，依赖于与皇权的远近。与皇权越紧密，家族获取资源的能力越强。若是远离皇权，恐怕自己卖命打拼下来的西域马场和天山冰料矿坑到头来都要保不住。

眼下西戎破灭、儒儒被削弱，扶余的覆灭近在眼前。至于一直不安分的西南诸夷都是芥藓之疾，跟脚气差不多，虽然时不时很痒但不至于要命。

所以今后天下太平，只有科举才是正途。有了张翩的助力，自己两个儿子即便考不上进士，也可以进太学混个监生再逐步上升。

抛下所有的算计，他想到王芷熙的女儿必定是不错的女孩儿。青梁能与芷熙的女儿珊瑚结为伉俪，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想到此处，他的心头竟然涌上一股温暖。

不过干城若是得知，珊瑚幼年时曾经向自己扔过小绣鞋，恐怕三观要彻底粉末化。

“哎，我儿子结婚，我跟着兴奋什么？”干城情不自禁喃喃自语道。忽然他喊道：“青梁、青梁！”

一位幕僚连忙来到干城身边回禀：“钟将军刚刚来信，说青梁还在扶余纵深春川城附近呢。钟将军已经加派了五十名精骑前去接应了。”

干城点了点头，忽然又有一个小校闯进帅帐。干城眼神一横，训斥道：“怎么回事？竟然如此慌张。”

只见小校胡跪在地禀报道：“大将军，据青梁少将军遣来的斥候来报，扶余十七万大军已从春川开拔！”